近期播出的《黑镜》第七季，以豆瓣8.8分的成绩重新成为剧迷争相热议的焦点，它似乎证明了：经典未曾老去，只需重新雕琢。
这部在2011年开播的英剧，以反乌托邦的高概念设定，探讨科技对人类社会的复杂影响，就此上演一出出或惊悚、或悲情、或荒诞的故事。每一季篇幅都不长，且每集单独成篇、短小精悍、发人深省。
该剧前三季都备受好评，成为前些年的现象级剧集，但自第四季由奈飞接手、流媒体上线后，口碑一路下滑。直到2023年的第六季，其豆瓣评分一度降到7.1。
时隔两年，第七季重回神剧宝座，一展其黑色惊悚的魅力，尤其是它对AI科技的多维度探讨，极为贴合时下的热门议题。这一季的第3、5、6集，换着法儿地让我们见识了AI技术在多领域可能造成的深远影响。
其中，第3集《白日梦饭店》最受剧迷追捧。
这一集的核心设定，是一套名为“旧梦重生”的影音制作系统，专门负责旧瓶装新酒，让当下的热门明星与经典老片相结合，带给观众前所未见的体验感。
这套系统分为两个层面，一个层面是利用AI技术的强大算法，将老电影里的场景和人物，在虚拟世界里变得细致入微、真实可感；另一个层面是用意识转化手段，将真人的意识生成实体，代替老电影中的某个角色，与其他虚拟角色互动对话。
说白了，所谓的“旧梦重生”系统，就像《黑客帝国》里，主角团进入“母体”的插管技术，让真人意识在虚拟空间随意行动。
只不过，《黑客帝国》探讨的是自由意志存在与否，而《白日梦饭店》聚焦的，是演员在前所未有的拍摄过程中，个人情感和意志将会经历怎样的剧变。
剧中，黑人女演员布兰蒂，想要挑战全新角色、甩掉花瓶形象；而电影制作人金蜜则打算以“旧梦重生”系统翻拍老片、一鸣惊人。
两人各取所需，展开了合作。可融入高科技的新奇拍片流程，因为演员和工作人员的问题，意外频出，导致电影项目险些失控、片毁人亡 。
金蜜率领的剧组，原先不过是想用布兰蒂这位巨星，给“旧梦重生”系统生成的翻拍片增加点热度。他们并不希望布兰蒂额外发挥，只需照本宣科、走个过场即可。
可布兰蒂初次接触“旧梦重生”系统，原以为是真人实拍，结果却对虚拟表演猝不及防，多次导致故事线偏离；更糟糕的事，制作团队的电脑被泼上饮料，系统崩溃，差点令拍摄计划失败；而老电影里的虚拟女主角克拉拉也在电脑崩溃期间意外拥有了自我意识，跟布兰蒂假戏真做、坠入爱河。
随着意外频发，翻拍电影逐渐走向失控，一旦故事无法闭环，或是布兰蒂没有说出结尾那句经典台词，她的意识将会永远停留在虚拟时空。换句话来说，现实中的布兰蒂将会丧命。
不难发现，《白日梦饭店》之所以引起热议，在于它将现实与虚拟、真情与表演、事实与粉饰、控制与失控这几组相悖的命题，有条不紊地安排在故事之中。
AI技术不再是换脸、减龄这般廉价，而是深刻改变了未来电影制作的工业流程，演员会不会与虚拟角色假戏真做？虚拟角色又会不会拥有自我意识？人类之间的亲密情感会不会被AI重新定义？这些发人深省的话题，在《白日梦饭店》里，都得到不同程度的探讨。
与其相似的是第5集《悼念》，一个有关AI技术应用在葬礼上的故事。
男主角菲利普突然收到昔日恋人卡萝的死讯，卡萝的女儿为了帮母亲举办葬礼，希望菲利普用收藏的影像、照片、音乐等物件，和他脑海中的记忆，帮忙拼凑出卡萝年轻时的音容笑貌。
菲利普一开始并不太配合，对于这位年少时的恋人，他总是遮遮掩掩，哪怕是挑选出的三张合影，卡萝不是背对着镜头，就是压根没在场。
直到AI向导层层追问，菲利普才终于道出当年的恋情。
在菲利普的记忆中，卡萝既是他迈不过去的感情坎儿，是挥之不去的唯一真爱，也是个冷漠绝情、薄情寡义的女孩。所以即便在菲利普收藏的老物件中有大量卡萝的照片，可他都将卡萝的面孔剪得一丝不剩。
这也让暮年的菲利普在回忆卡萝的面庞时，竟然毫无印象。如同心理学上的“屏忆”一般，菲利普将昔日情感创伤的“始作俑者”卡萝忘得一干二净。
可在直到AI向导对照片内容进行缜密分析过后，尤其当菲利普知道，AI向导就是卡萝之女的意识生成的虚拟人格后，他才彻底打开心扉。
原来，卡萝并非薄情寡义之人，菲利普也非人畜无害的受伤者。这就好比在感情里有些人往往习惯性地将自己摆在道德高地上，而将他人置于道德的阴暗面，以此将过错通通栽赃到他人头上，将自己打造得完美无瑕。
这是记忆的自我欺骗手段，也是人性中虚伪狡诈的一面。
《悼念》一集，恰是通过AI向导的推理分析，让我们看到了菲利普的不堪。但与此同时，它没打算过度批判菲利普的道德瑕疵，而是让我们看到，在这段充满唏嘘和遗憾的恋情中，两人本可以心平气和地化解矛盾、相爱一生，但他们却选择了误解、怨怼，直至错过彼此、至死未见。
如果说《白日梦饭店》和《悼念》，让我们瞥见前沿科技的变革力和治愈力，那么，第1集《普通人》则曝光了医疗科技在从善的同时，也可能被资本操控，进而作恶。
剧中故事开始不久，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彻底瓦解了这个普通家庭。
女主角阿曼达的大脑出现问题，很可能会永远昏迷。为了治病，丈夫迈克只能选择相信一家初创公司的实验疗法，即把阿曼达受伤部分的脑组织替换成芯片，与云端的复制意识相连。
尽管这一治疗方案连手术费都可以免掉，但从此之后，迈克得每个月都需充值300美元会费，才能保障服务。
看似幸运的治疗方案，背后却隐藏着巨大的陷阱。
阿曼达虽然在术后恢复不错，却经常嗜睡，时不时还会向交谈对象说出广告词，就连行动区域也极为受限。
也就是说，阿曼达沦为了一台行走的广告机器，而她之所以嗜睡，则是公司在她休息期间用她的大脑给网站的服务器发电。看似是医疗手段拯救了阿曼达，实际上，她已经被资本捆绑，成为奴隶。
想要摆脱这一切，并不复杂，他们只需要提高会员等级，每月再加500美元会费，升级之后，就可以随意行动，而且不用再被当作人形广告。
然而，原本已经负担不起普通会费的小家庭就此雪上加霜，迈克不但得没日没夜地加班，还得在网上直播，靠伤害身体、自轻自贱乞求网友打赏。
不难看出，《普通人》黑色荒诞的程度，堪比《黑镜》第一季第2集的设定：绝大多数普通人靠踩单车挣积分生存，他们不是被消费主义捆绑，沦为玻璃格子间的可怜虫，就是得娱乐大众，成为消费主义的牺牲品。
《普通人》之所以让人细思极恐，在于它将我们无比熟悉且无法摆脱的两样东西结合在一块，即医疗技术和消费升级。当人们可以依靠货币提高生命的体验感，某种程度上，货币也可以将某些生命降级为蝼蚁。
不过，除去上文中提到的3集，《黑镜》第七季的其余3集还是存在不少问题。
第2集《眼中钉》虽然故事精彩、悬念迭出，但它本质上与科幻二字完全无关，最后揭秘时，看起来更像是漫威制作的又一个奇幻复仇爽剧。
第4集《玩物》则打算用犯罪类型片，包裹电脑觉醒、反抗人类的内核，可故事到最后，我们似乎只是看了一段超长预告片，真正有关人工智能觉醒的情节，完全缺席。
可以说，类似《黑镜》这样集锦式的高概念剧集，很难做到每一集都品控稳定、精彩新颖，能够有一半左右的篇幅让观众大饱眼福，其实已经相当不错了。
如果后续几季能保持本季的水准，相信《黑镜》将会成为这个时代无法绕过的科幻启示录。
花无宴
责编 柴颖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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